浅谈基层派出所民警的现实困难（深度好文）

　　来源：陈大宝（粉丝投稿） 　　浅谈基层派出所民警的现实困难 　　作者：陈大宝 　　派出所是上级公安机关的派出机构，是集防范、管理、打击、服务于一体的基层综合性执法战斗实体，事务繁琐细碎，任务繁重，是最锻炼人与磨练人的部门。笔者在基层派出所工作7年，受到锻炼与成长的同时也深刻体会到了在基层派出所工作的艰难与不易。 　　基层派出所民警的困难有很多，如职级晋升空间小、经济待遇低、执法环境复杂等等，但是笔者认为这些困难勉强能够克服且国家正对这些方面进行改革，而有的困难暂时没有切实有效的解决办法却深深困扰着基层派出所的民警，如基层民警工作职责的无限拓宽、考核任务的沉重、自身家庭生活的不和谐、民警心理压力过大等困难。 　　笔者曾在其他地方看到过某些领导和同仁针对基层民警工作、任务、家庭生活上的一些困难提出的解决办法，如明确职责、优化警力、强化保障等等，但是笔者认为在当前国家把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摆在首要位置的前提下，老百姓也对警察有着很深的“依赖性”，警察作为和平时期维护社会稳定最重要的一支队伍，也就必须要“能者多劳”，也就不可避免的会承担起很多本职工作以外的工作和任务，工作职责的拓宽以及人少任务重的现实状况随之也就造成基层民警家庭生活的种种不和谐以及民警心理压力的过大。笔者结合自己的工作实际，从基层派出所民警工作、任务和家庭上的困难谈谈自己的粗浅看法，不当之处，敬请批评指正。 　　一、大量耗时、耗警、高风险的纠纷和求助类警情使基层派出所民警的工作职责无限拓宽。 　　没从事过公安工作的人可能会认为派出所的工作就是有小偷就去抓、有打架的就去处理，没事就巡巡逻、喝喝茶、逛逛街，有什么可难的？也确实是如此，仅仅是本职工作确实是轻松加愉快的，然而大量的非本职工作和非警务活动使得基层派出所民警是有苦说不出、有理也无处说，身心俱疲的同时还饱受大量争议和谩骂。在当前国家一切以和谐、稳定为中心的大环境下，再加上个别领导干部提出的“有困难找警察”、“有警必出、有求必应、有难必帮、有险必救”的口号与承诺，使基层民警的工作职责无限拓宽，成了“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忙不胜忙，而且在处理这些非本职工作时“师出无名”，没有决断权，处理起来相当棘手，还承担着大量的风险。基层派出所民警接警最多就是各种各样的家庭、邻里、边界、林木、债务纠纷，这些纠纷很多都是互相争吵、谩骂，没有动手打架的行为，民警无权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对双方进行处罚，也就只能“弱弱的”以一种非常“温柔”的口气对双方讲道理、谈感情，遇到那种“老顽固”可能还会“阴阳怪气”的说几句：“小偷你们不去抓，来管我们的家务事，吃饱了找不到事做”。往往一个纠纷就需要2名民警调解一天甚至更久，遇到那种牵扯到几十年前的那种“陈谷子烂芝麻”的纠纷，讲法律讲道理讲人情都调解不好的，你让其找相关部门或者村社干部时，马上“推脱责任”、“警察没用”、“我要去告你”这些话语就来了，民警也就只能跟着双方当事人耗时间，耗得他们都不耐烦了，事情也就勉强平息了，然后哪天双方精神好了又开始吵，接着报警，然后陷入无限的循环之中，使得长期在基层派出所的民警都有了自己的一套群众工作能力和过人的语言沟通协调能力。 　　除了接警最多的各类纠纷，还有一些求助类警情，也是让基层派出所的民警伤透了脑筋承担了风险，也锻炼了民警缜密的思维和工作能力。比如群众报警称有人倒在路边没人管，本来这件事应该是政府民政部门主管，然而按照“有警必出、有难必帮”的口号和承诺，基层警察接警后必须要到现场了解该人的姓名地址和家人的联系方式，联系到家人后，如果遇到其家人明事理、好说话的还行，可以让其家人到派出所来接人，如果遇到那种不明事理、胡搅蛮缠的，就会以自己忙、没有车等等理由叫派出所民警将人送回家，如果民警也说自己忙，其家人马上就会反驳：“你们警察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吗？有困难不是找警察吗？我家的鸡前年被偷了你们都还没有找回来，你们忙啥子忙？”然后民警只有开车送倒地的路人回家，如果遇到的是个健康的年轻人或者中年人还好，如果是个体弱多病的老年人，还声称自己身上这里疼那里疼的，警察还不敢将其送到医院，因为送到医院产生的医疗费用可能会没人付，如果不送医院直接送回家，在路上或者警车上发生意外，涉警敏感事件又来了，基层派出所警察即将面对的是媒体的各种炒作、网站论坛的各种造谣、家属和不明真相群众的各种谩骂以及纪委、检察院的各种调查，最后工作不细致、缺乏责任心、缺乏敏感意识、缺乏大局观这种种责任总有一种会落在基层派出所民警头上。 　　笔者在基层工作的7年里就遇到过无数次类似的求助类警情，幸运的是最后都无惊无险平安度过，其中有一次送一个80多岁的老年人到医院救治后产生了300多元的医疗费用，老人的儿子到医院后用一种很嫌弃像是看骗子的表情对我说：“我老汉啥子病都没得，哪个喊你们送到医院里面去的嘛。”笔者只能默默的将医院的300多元付了，而当时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只有1900元，也就只能“自我安慰”一句：“吃一堑长一智”。不过现在笔者有经验了，接到类似报警求助首先就联系当地民政部门共同处理，坚决不当主角唱“独角戏”，就算遇到送健康的年轻人或者是中年人回家，都会一边匀速开车，一边观察其身体状态和表情，防止发生意外，遇到年龄较大的人倒地的，不管他有病无病，直接拨打120，让医院事后去和家属谈医疗费用的事。可能有的人就会说：你们基层派出所的职责就是要受理群众的报警求助、化解矛盾纠纷、维护社会稳定，这些都是你们的本职，你们有什么可抱怨的？但是警察真的是万能的吗，什么矛盾都能化解、什么事情都能解决？显然不能。这些矛盾纠纷在当地政府本来就有相关的主管部门，相关部门最清楚这些纠纷的来龙去脉，派出所只有全力配合协助，才能最好的进行化解。然而一些土地、林木、邻里、债务等纠纷的报警人不会想着找当地政府的国土、林业、民政、司法等部门，也不知道这些部门的电话，只记得110，打起来方便快捷而且还不用话费，警察来的速度也快，来的慢了还可以举报警察出警速度慢，而且这些纠纷很多发生在18时至次日凌晨3时这个时段，这些部门在这个时段也无人上班，当民警告知其找相关部门时，报警人会说民警推脱责任，反复的打110，不停的报警，然后谎称：“打死人咯，你们警察不管哦”。当民警主动与相关部门联系共同化解时，有些部门认为派出所给其找麻烦事做，态度恶劣、工作消极，认为反正找的是你们派出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让派出所打头阵当主角，主管部门成了“梭边鱼”，把派出所置在“水深火热”之中，成为“风箱里的耗子”，在报警人和相关部门之间两头受气。受理报警求助、化解矛盾纠纷确实是派出所民警的本职工作，但是警察也不是万能的，对于很多的矛盾纠纷，派出所也只能配合相关部门才能进行化解，而不是当前锋打头阵当主角，整成派出所一家唱“独角戏”的局面。 　　试问一个只有四五名民警的派出所如何能承担起国土、林业、民政、司法等等各职能部门的工作？如何能承担起有五六十名工作人员的政府工作职责？更甚至有些地方政府碰上计划生育、农田基建、道路整修、意外死亡等棘手问题，一时难以解决，往往“以保一方平安”之名，最先想到的就是找派出所去“联合执法”、“排忧解难”，严重模糊了其他主管部门的职责。派出所民警参与这些非警务活动和非警务工作不仅消耗大量时间和警力，而且工作稍有不慎极易成为矛盾的焦点，引发群众不满。 　　可能又有人会说：公安部不是明文规定了公安民警不能参与非警务活动和工作吗？你们参照执行不就是了吗，何必非要自找麻烦。这么说的人肯定就是外行了，派出所是受到当地党委政府和上级公安机关双重领导的，需要依靠当地党委政府的地方非常之多，一个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面的公安部领导的“明文规定”和一个天天都会见到面的党委政府领导要求的“联合执法，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派出所民警到底该听谁的？恐怕也就只有见招拆招，尽量协调沟通，就当是锻炼派出所领导和民警的组织协调沟通能力，或者是派出所领导和民警本身就该具有这种组织协调沟通能力吧。 　　二、一级压一级的各类目标考核任务使得基层派出所民警身心俱疲，担惊受怕。 　　公安部门下达目标任务的方式是一级压一级的方式，省厅给市局下达目标任务进行考核，市局考核县局，县局考核派出所，派出所是最基层的机构，没办法再将目标任务往下一级分摊，也就只有全部压在派出所民警的头上，省厅、市局、县局这些部门最多、警力最多的机关成了研究、指导、检查、考核的机构，主要就是研究部署做哪些工作会使社会治安大局更稳定、做哪些工作会使得群众更满意，而研究出来的这些工作不是省厅、市局、县局来做，是研究好工作方案和工作目标后交给派出所来做，省厅、市局和县局就负责开会部署、业务指导、日常监督和最终的目标考核。而派出所的工作本身就很繁杂琐碎，面对的是辖区两三万老百姓，做的是最难做的群众工作，看似没什么重大具体的工作，实际每天零碎琐事杂七杂八。 　　在日常巡逻防范、人口管理、安全检查、化解各类矛盾纠纷、值班备勤出警、查处治安案件和轻微刑事案件的同时，还要努力完成县局机关各部门给派出所下达的各项工作目标，每到临近年中和年末的时候，各个派出所的领导和民警是茶饭不思、焦头烂额，奔走于各个部门之间，天天“求爹求娘”似的祈望各个部门给支个招或者是划分些任务指标数来免受县局的“板子”。而县局也实属迫不得已，毕竟还有更上一层给其下达各类目标任务，但是试问一个仅有四五名民警的派出所在要完成好自己辖区本来就繁多琐碎的基层基础工作的同时又怎能承担起刑侦、治安、禁毒、经侦、网安、情报等部门领导的“重任”和“嘱托”呢？机关各部门的各项考核任务看似“面面俱到”，实际上弱化了 “发案少、秩序好、群众满意”这一根本要求。派出所在完成上级机关各部门下达的目标任务的同时，一些目标任务的相互重叠和矛盾又让派出所的领导和民警很困惑、很矛盾，比如刑侦起诉目标任务，刑侦部门下达的起诉目标任务是要求派出所全年起诉多少个犯罪嫌疑人，而相关部门又要求派出所要加强巡逻防范、预防犯罪、降低发案率，但是巡逻防范做好了，没有案件发生或者案件发生的少，又如何完成刑侦部门下达的起诉犯罪嫌疑人的目标任务呢？不过派出所连最难做的群众工作都能做好，这又怎么难得住派出所呢，经过各个派出所领导、民警的“集思广益”和“反复探讨”后，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可以“两全其美”，那就是派民警到案件多的部门或者派出所参与一起办案然后划分起诉目标任务数，还美其名曰“部门协作，联合办案”、“锻炼民警办案能力”，实际上造成的后果就是“种了别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辖区基层基础工作出现随意性、流于形式。 　　在派出所本来就人少且机关各部门都给派出所下达任务的情况下再派员到别的部门参与办理别人辖区的案件，会使得自己辖区内发生的案件没有认真摸排和研判，仅重视一些容易破获并抓到一些犯罪嫌疑人的刑事案件，对一些流窜作案难以破获的刑事案件或者治安案件只立不查、得过且过；使得一些不需要考核或者是只需要考核纸面上显示的数量的一些工作出现了随意性、流于形式，比如每月一次的安全检查工作流于形式或者弄虚作假，检查的时候快速敷衍的检查后让当事人在检查记录上签字捺印或者检查一次让当事人签几次字充当几个月的检查记录；比如巡逻防范工作出现随意性，开车出去逛一圈就当成巡逻、当成防范，或者是有时间的时候出去巡逻，没时间的时候就不去巡逻等等情况。 　　三、家庭生活的不和谐使得基层派出所民警内心充满愧疚、自责与无奈。 　　相比较工作和任务上的困难，基层派出所民警最困难的还是心理和家庭的压力。现在的农村派出所，一般的警力为4至6人，为两班倒工作制，星期一至星期五正常上班，星期六日轮休，两个星期可以在家休息两天，1个月以4个星期计算，1个月可以休息4天，1年可以休息48天，再加上每年的年休假，也就是说1年365天最多休息65天，至少是有300天的时间在派出所。在这300天的时间里面对着辖区两三万群众各式各样的报警求助，处理着各种繁杂琐碎的事物，回到家的时间也不免想着工作中的事和带着工作中的情绪，在家里随时紧绷着脸像所有人都欠自己钱的一副模样、以一张非常严肃的面孔审视并怀疑着所有人、情绪异常的暴躁与疲惫或者是值完班后不想回家、回到家中更多的也是无奈和愧疚。基层派出所民警的家庭生活基本上分为两种情况，一种是夫妻之间长时间冷战，不吵也不闹，也没有时间吵闹，就是长时间不联系，也就是常说的“新生活，各过各”；一种是看似家庭和睦，实际上民警回到家里感到内疚而压抑，感觉愧对所有人，妻子越贤惠，民警越内疚，使得很多民警感觉值班反而是种“幸福”，对家庭选择了逃避。笔者认为造成家庭生活不和谐，产生上述两种“畸形”的家庭生活，主要是生理和心理两方面的原因。从生理上讲，长时间的两地分居已经不能够 “距离产生美”，距离带来的只会是“小三”和出轨，警察这职业在外界眼里还是颇具“神秘性”，很多异性对警察还是很好奇的，加上警察经常接触社会各界，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基层民警一旦自控力不足忍不住外界的诱惑就很容易犯错、出轨，而对于警察的另一半，长时间聚少离多，夫妻生活必然不和谐，现在大多数民警妻子的年龄都是20-40岁之间，正是风华正茂、如狼似虎的年龄，加上现在的社会风气越来越开放，发生出轨、偷情行为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增加了；从心理上讲，夫妻之间长时间聚少离多，缺乏沟通，民警也没有精力和时间照顾家庭，家里的重担全落在妻子一个人肩上，民警心里是愧疚的，而妻子心里则是空虚寂寞且疲惫的，部分基层民警的妻子会表现的牢骚满腹、怨言颇多，民警回到家里也没有家庭地位，也有部分民警的妻子会理解警察丈夫的各种不容易，把自己的委屈和孤独埋在心底，只会默默地流泪并一如既往的照顾好老人、小孩，这部分妻子反而更加重了民警的负罪感和内疚感。 　　当然，对于某些心理素质“过硬”的基层民警来说这都不是事，如果夫妻感情不和，可以洒脱的选择离婚过上一个人“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是对于父母、子女，总不能选择到法院断绝关系吧。父母含辛茹苦的养育二十年，没有指望过“养儿防老”，也就指望子女能常常回家看看且有个说话的伴。有的父母他们不知道民警是因为长期值班而没有回家，以为和正常公务员一样是朝九晚五的工作，认为是自己的儿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天天就只顾着恩恩爱爱没有时间回家看自己，也有的父母知道派出所值班时间多工作忙，就会常常给民警打电话嘘寒问暖，也就是想为了和子女多说两句话，多听下子女的声音。 　　基层民警在父母面前的愧疚和自责让很多民警想让年迈的父母吃好、穿好，以这些物质上的东西来补偿自己的长期不能陪伴，但是即使是吃好、穿好这些物质上的东西，微薄的工资收入也让基层派出所民警望而兴叹，心有余而力不足。对于年幼的子女来说，警察老爸可能更多的只是一个“符号”，因为从子女呱呱坠地咿呀学语到蹒跚学步再到读书成长，警察老爸都没有教育和陪伴过，只知道警察老爸有枪，天天忙着“抓坏人”，遇到小伙伴的欺负时会说：“我爸爸是警察，他会拿枪打你”，在年幼子女心中，警察老爸最大的作用可能就是对于小伙伴们的“威慑”和“炫耀”，而且连向小伙伴们“展示”自己心中有枪能抓坏人的警察老爸的机会都没有。基层派出所民警工作职责中有一项是关爱辖区留守儿童，但是基层派出所民警家里的留守儿童又该谁去关爱和呵护呢？基层派出所民警调解了成千上万、各种各样的家庭矛盾，对自己家里的矛盾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化解、去沟通，这到底困不困难？